残阳若暖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忘羡和墨香,永远在我心尖。

乱尘(二)

(我心目中的师父,长图中那样。噢耶终于可以在标签中光明正大地加上男神了!)

元和十一年春,离七大派齐闯青华门已经过去了快一年。那次之后,青华门的生意确实惨淡了不少,但是意外的,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后续事件发生。除盈利少了些外,门中弟子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

而江湖中也迎来了短暂的平静。赤轮魔教自上次入侵被阻后,忽然蛰伏了下来,一年的时间里,没有半点风声,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是,这样的平静,却不能让人感到安心。大家都在猜测,也许不知何时,魔教的全面突袭又会如暴风雨一般突然造访。

秦落尘虽然在心底暗暗立下誓言要守护师门,可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说到底什么也做不了。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好在,青华门本就是一个提供奇迹的地方。过去的一年里,秦落尘把除了做门派任务之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读书与习武上面。

必须得变强。只有这样,才可能保护师门,与门中每一个珍惜的人,才可以为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卸去肩头些许的负担……

“嘶——疼!”

“该,叫你逞能!谁逼你了呀?你这个练法,功夫没学成,人先给整残了!”花姐嘴上毫不留情地数落她,手上倒是轻了很多。

“哪有那么严重……啊——轻点轻点……”

“你自己说说,这都是今年第几次受伤了?”

“……知道花姐您最疼我了。只是师父教我的木兰弯弓我一直没学会,想趁他近日不在门中,勤加练习,等他回来能看到我有所精进。”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变强,秦落尘就开始随那些护卫师门的师兄们一起练功。每日晨起先蹲半个时辰的马步,然后或担着水桶下山挑水,或手绑沙袋挥剑三百回。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她每日手脚酸痛到连筷子都拿不住,连门槛都跨不过去。可是却始终没有对任何人喊过一句辛苦,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今早为了练习师父传授的一个招式,闪身时不慎跌落,小臂被手中的剑划出了一道口子。好在并没有伤及筋骨。

“是司律叫你练的?”

“怎么会?您知道师父他从不勉强我做任何事。是我自己想学,一想到我已经虚度了十年的光阴,忍不住就有些着急。”

“那也不该如此急功近利啊!”看到秦落尘冲她笑得一脸谄媚,又实在气不起来,只好一面用结给手上的活收了尾,一面嫌弃道,“算了,我都懒得说你!”

秦落尘吐了吐舌头,甜甜笑道:“谢谢花姐,知道您最好了。嗯——我们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可以吗?我看还是我去饭堂帮你带些回来吧。”

“别别,我只是伤了左手的手臂,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干吗那么麻烦。”

“呸呸呸,口没遮拦的。”

“嘿嘿。”秦落尘用未受伤的右手推着花姐往饭堂走去。

刚拿了饭菜坐下来没多久,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可以坐下来吗?”

秦落尘抬头一看,是温有道和陈闻训二人。
“当然啦,温师兄、陈师兄。”

“落尘,听说你方才划伤了手臂,可还要紧?”

“不碍事的,温师兄。”

“那就好。你受了伤,多有不便,这几日门里的活由我和闻训帮你做吧,你好好休息。”

秦落尘闻言忙摆摆手:“那怎么行…我没什么大碍,自己可以,两位师兄的好意落尘心领了。”

“何必跟我们这么客气?你平常也经常帮助别的师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

陈闻训也忍不住凑上来:“就是啊,落尘师妹你这么拼,叫我们这些大男人怎么活啊?”

“咦?我不明白……”秦落尘瞪着一双大眼,困惑地望着陈闻训。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难道你不知道自从你打了鸡血这一年以来,凌师父对所有男弟子的功夫要求都严格了很多吗?大家简直苦不堪言好吗?”

“不,陈师兄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明白你和‘大男人’这三个字到底有什么关系……”秦落尘说得无辜,但眼中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噗哈哈哈……干得漂亮!”温有道忍不住夸赞道。

花姐也在一旁掩嘴用力憋笑。

“你!你们!哼。”陈闻训气呼呼地把他们挨个儿指了一遍,然后忽然趾高气扬道,“算了,不就是会耍耍嘴皮子嘛。本来我有一条重要情报要跟你们分享的,现在,不~说~了~”

“诶?什么情报呀?”

“哼。”

“陈师兄,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我们气了吧?”

“这会儿知道讨好我了?没用!”

“呵,落尘你可真没说错他,小肚鸡肠。”

“有道你到底哪边的?!”

“呵呵,我当然站正义的这边。”

陈闻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成成成,你们人多,说什么都对好吗?那个情报,我说还不成吗?

“司律下山处理青华门外家弟子伤人事件,本来要下个月升堂判决。但是据说司律到后找到了新的证据,又牵扯出另外一桩旧案,倒是提前审理了。所以近期就会回来,应该能赶得上弟子大会。”

“真的?”秦落尘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陈闻训道,语气中是遮盖不住的期待。

陈闻训白她一眼,受不了那一副痴蠢样:“自然是真的。”

秦落尘不以为意,开心地向他道了谢。

一顿饭就在说说笑笑中结束。

转眼就到了初七,秦落尘练完功后,早早地就到议事堂等待。

马上就可以见到师父了。

想到师父,她的心口一阵温暖,不由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哟,落尘师妹这是思春呢,笑得这么甜?”

“闻训!”温有道对于这个师弟的口无遮拦感到十分无奈。平日里这么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今日是弟子大会召开的日子,现在议事堂里已坐了不少师兄弟,他却仍不知道收敛着些。

陈闻训摊了摊手,一脸的从善如流:“也对,青华门内外上下几千人,谁不知道我们的落尘师妹眼里心里只有她最敬爱的师父~”

“那当然!”秦落尘却没有丝毫的遮掩与不快,大方承认道,“我师父文武双全,貌若潘安,玉树临风,气度非凡,自然没有人比得上!”

旁边传来一些轻微的哄笑声。

温有道用手轻抚着额头,自己在瞎担心什么。陈闻训虽然口无遮拦,但说得确是半分不假。这个青华门中唯一的小师妹,对梵司律的仰慕已经达到毫无理智的地步,而且从来不吝于让任何人知道这一点。

陈闻训撇撇嘴,轻声嘀咕:“傻子~”

其实他很喜欢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年纪相仿的小师妹。

首先,秦落尘长得很可爱,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使他自五岁以后从未下过山,没有见过别的姑娘,他也知道秦落尘这个长相至少能排中上。特别是她笑起来时甜甜的酒窝,会让人忘记身边很多的烦心事。

其次,秦落尘的性格也很不错。大多数时候她和温有道很类似,善良,温和,不拘小节。但是又比有道更有趣些,总能时常与他进行一些争锋相对又无伤大雅的辩驳,而且从来不会生气。

可是有一种情况例外。不能沾上梵司律。那人就像是她生命的根基,承载着她所有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眷恋。她的耳边,决不能飘过关于司律的半个不字。否则,她会找你拼命。

陈闻训对此其实很是不快,偏偏全然无力扭转。









“呵,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啊。早就知道她这脾气,还整日找不自在。”说话的是华玦,从小一起长大的另一个师兄弟,性格桀骜孤僻,素来以毒舌著称。

“华玦你住嘴!关你屁事!”

“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温有道赶忙劝阻,“都冷静点,弟子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华玦瞥了一眼他们,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门主和四位副门主陆续走进议事堂。秦落尘的视线自从梵音进入议事堂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再从他身上移开过。

“好了,本次弟子大会正式开始,首先由司人施墨林讲述这两月的招生情况……”

……

弟子大会是青华门自创的一种本门弟子管理模式,每逢双月的初七召开,由司人施墨林、司户常万里、司学沈儒鸿和司律梵音分别介绍两个月的招生、账目、教学和戒律情况,并发布门主及几位副门主的重要决议。

近半年来,青华门的招生受到了很大的挫折,收入也少了很多。好在常司户理财有道,早些年早已置办了很多田产酒楼,才不至于让青华门的运作陷入困境。

施司人在再一次通报了门派近来的招生困境后,目光冷冷地扫过了秦落尘。

秦落尘的注意力一直在梵音身上,可此时只用余光竟也感受到施墨林的不满,她想到这件事多少是因自己而起,不由地低下了头,心中一阵自责。

施墨林一直都不喜欢自己,这个秦落尘多少也感觉到了。可是在弟子大会上公开表现出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秦落尘还没准备好要如何直面。

“墨林。”司律梵音忽然开口道。

“何事?”

“撵走七大派一事,总归是我处理失当,给你平添了许多麻烦,实在该跟你陪个不是。”

施墨林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若真觉得自己处理失当,早就该设法补救了,何以至今仍没有一点动静?”

梵音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秦落尘,看到她正抬头楞楞地凝望着自己 ,一如从前相聚的每一个瞬间……他转回去迎上施墨林的目光:“因为我不知如何才能不伤和气地回拒他人无理的要求。”

“无理的要求?如此说来……就算再重来一次,你仍然会选择这么做?”

“是。”

“哈,哈哈……”施墨林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充斥着整个议事堂。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眼中没有一点笑意。笑了一会儿之后,他蓦地沉下脸来,质问梵音,“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青华门吗?我日日在外奔波,难道是为了教你在门中恣意发泄,随意将客人撵走?”

“……若真是客,又岂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来我青华门拿人。为了保全门派的财路而随意牺牲无辜之人,这并非我青华门该行之事。我身为司律,若一不能以身作则,二不能护卫弟子,也不敢枉占着这虚位。”

施墨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真像自己说得那般大公无私才好。”

“够了!事已至此,何谓再作纠结?当着众弟子的面就能争起来,也不嫌难看!”门主萧逸见二人越说越重,忍不住沉声制止,“若无其他事,就散了吧。”

今日的弟子大会,在这样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提前落了幕。弟子们面面相觑,都默默散了开去。

“哼。”施墨林一甩袖子,黑着脸兀自离去。

常万里和沈儒鸿相视一眼,也慢慢退了场。

萧逸拍了拍梵音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

“大哥不必说了,我知道的。”

萧逸点点头,叹了口气走了。

梵音一个人站在那里,垂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落尘觉得自己的胸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梵音身边,低着头嗫嚅道:“师父……”

“还没走呢?”梵音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她,“怎么啦?”

“师父,对不起。是徒儿给师父添麻烦了。”

“别瞎想了,我说过,此事与你无关。”

秦落尘用力地摇摇头,自责道:“不是的,如果不是为了徒儿,师父何必得罪七大派,今日也不至于和司人闹得那么僵……”

“所以呢?”

秦落尘抬头看了一眼梵音,发现他已收起了笑容,便又迅速垂下头来,紧握着双拳轻声道:“我想……如果……如果我的存在确实给师门造成了严重的困扰,徒儿可以…可以……”可以自请下山……短短的几个字,却像一根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只扎得自己钻心的疼。

她自幼在青华门长大,从未下过山,这里就是她的家,青华门人就是她的家人。山下的世界,她只从书中和别人的口中了解过。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出去看看,可是却从没想过有一条要离开青华门。

“我以为,一年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秦落尘愣了一下,看到师父的脸上已有一层薄怒。

一年前——也就是师父舌战七大派将他们轰走之后,也是在这里……

“出来吧。”

秦落尘乖乖地走了进去。

“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偷看了?为师这么教过你?”

秦落尘知道这时候回答什么都是错,赶忙扯开话题:“师父一早就知道徒儿在外面偷听了?”

梵音明白她的意图,也没有多作追究,瞥了她一眼道:“为师又不是仙,方才人多嘴杂,为师又忙于应付各大派的人,你躲那么远的角落我如何能感觉得到?”

秦落尘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已经躲过一劫:“那师父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人渐渐都散去的时候吧。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不放心师父,所以……师父,徒儿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此事与你无关,毋需多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那些人点名要我,若真有一天徒儿会危及青华门,徒儿愿意跟他们走。”

“够了。今天这些人明显是被人利用,来挑起事端。不是你的身世,也会找出别的事来。我们只需做好眼前每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而毋需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自我牺牲保全门派的话,以后不必再提了。”

“那师父,万一我真是魔教的妖女怎么办?……”

“是也好,不是也罢,并不重要。若你真是魔教副教主的女儿,难道就要去为祸武林了?”

“那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一力承担我的灾难呢?”

梵音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语塞。

秦落尘跑过去扑进梵音的怀里,紧紧搂着他道:“师父的话,徒儿每一句都铭记在心。但是师父一定也要好好的,如果哪天师父不在了,我一定会变成这世上最邪恶的妖女,与天下所有人为敌。师父若怕我为祸武林,就把我一起带走。”

梵音沉默了一会儿,才拍拍她的背道:“傻瓜……”

……

那时的场景与眼前的画面重叠,融合在一起,在秦落尘的眼中慢慢清晰,最终又化作了一片模糊。

她觉得胸口胀得发疼,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滚,她用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梵音拉过她轻轻搂进怀中,然后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是师父没有护好你,落尘乖,不委屈了好吗?”

感受到怀里的小东西先是用力地摇着头,接着又拼命地点点头,他不由地笑起来:“傻瓜。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三遍。”

“除非……师父赶我走,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青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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