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若暖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忘羡和墨香,永远在我心尖。

乱尘

1.

日薄西山,在天边燃起了一片鲜艳夺目的火烧云,演绎着落幕前最后的辉煌。

从鸡峰山上望去,辽阔的平原与沟壑纵横的山谷,都沉浸在一片温暖柔和的光芒下,显得祥和而安宁。

秦落尘就随意地坐在崖边,两腿挂出去荡在半空里,身子斜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手支着脑袋发呆。

“你倒是悠闲。”

她被身后的声音惊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外家弟子方从俭。

“是你啊。”

方从俭走过来,看到她坐的地方,忍不住开口道:“你还是坐进来些吧,那里太危险。梵司律知道该担心了。”

梵司律名叫梵音,是这青华门里专司门规律例的副门主,也是秦落尘的师父。

秦落尘听了却不为所动,只是调皮地冲他眨一下眼:“师父是不会知道的。”

方从俭知道这丫头很有自己的主意,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言。反而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并排也坐了下来。

“才说完我,自己怎么也坐下来了?”

“既然说不动你,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秦落尘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两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太阳渐渐被远山湮没,天光开始暗淡下来。

秦落尘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方从俭望向她,那侧脸的轮廓已经随着天色渐暗而显得不太明晰,他问道:“在为白天的事烦心?”

秦落尘闻言转过头来,无奈一笑:“你也听说了?”

“七大派一行人来势汹汹,离开时又怒气冲冲。大家自然好奇。现在整个门里都在传,想不知道也难。”

秦落尘听了,点点头,道:“想想也是。”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下来。

方从俭以为她是因为想到那个传闻而担忧自己的处境,宽慰道:“放心吧,梵司律不是已经把人都撵走了么?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的。”顿了顿,又忽然笑道:“说起来,司律的那番话说得实在掷地有声、气魄非凡,让人心生景仰。我若是个女儿身,只怕都想嫁给他。”

师父说了些什么,秦落尘当然知道。因为当时,她就在议事堂外的窗口下偷听。

上午时分,守门的师兄忽然传报,说武当、昆仑、崆峒、青城等七大派掌门带了手下一齐造访,且似乎来者不善。自己因为担心师父所以偷偷跟了过去。没想到,竟然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而这个消息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秦落尘自己。

一个一脸络腮胡的老头对师父说,他们此来是为了一个关于赤轮魔教的传闻。自从前任副教主被教中叛徒刺杀身死后,他年幼的女儿就随同魔教圣物金乌令一起消失了。而今根据可靠消息,这个小女孩已经被魔教中人找到,她就是青华门唯一的本门女弟子,司律梵音唯一的徒儿——秦落尘。

日前魔教大举进犯中原武林,导致各大派元气大伤。此时若让金乌令重回魔教,无异于坐等灭亡。七大派此次不请自来,目的就是从青华门带走秦落尘与金乌令,用以牵制魔教。

师父当时的反应是怎样来着的?对,他那张温和俊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嘲讽的笑,鼻腔里漏出一个轻哼:“江湖中人大多四肢健硕心智堪忧,这我本就知道。但是堂堂中原武林,竟要靠拿一个小姑娘做人质方能幸免于难,这话说来也不怕人笑话。

“落尘三四岁时就被我带回青华门,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当做信物的东西。而今十年过去,江湖上却一夕流传出她是魔教妖女的传闻。如此明显的构陷,我若是答应将她交出,岂非告诉世人:梵音如果不是傻子,那就必然是个懦夫?

“在下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但是也断然不会因为怯懦将一条无辜的性命推向死路。”

刚听到这番话时,秦落尘只觉得胸口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而且还在不断地往外喷涌。堂内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宛若天神一般,无所畏惧地将她护在身后,承得起她一生的仰慕。

可是现在听方从俭再提起这件事,她却多了几分忧虑。门主说得对,青华办学赚钱,做的本就是武林中人和达官贵人的生意。师父为了维护自己,开罪了那些名门正派,往后还不知会遇上什么麻烦。

另一方面,自己究竟是不是魔教妖女?如果是,魔教中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为什么又没有在七大派之前来找自己?若不是,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左肩有个梅花胎记的?是谁要构陷自己,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我总觉得这事才刚刚开始。师父和青华门或许能护我一时,可是一旦青华门因此被牵扯到江湖纷争中去,往后恐怕再难有安宁的日子了。”

“原来你是在为师门担心。是我小看了你的格局。”方从俭笑道,“不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青华门本来就处在江湖之中,很难独善其身。你何苦庸人自扰。如果今日因为别的事青华门遭遇挫折,难道你就不过日子了吗?”

“你说得没错。可我不希望引起麻烦的人是我。”

方从俭不赞同地摇摇头,道:“除非你真的相信自己就是魔教副教主的女儿。否则究竟是谁拖累谁,只怕还不好说吧?”

秦落尘哑然。她想到的,方从俭也想到了。正如师父所言,这个传闻明明疑点重重,为何那些“正道中人”却对此深信不疑呢?

良久。她低下头,叹息道:“你说得对。”不管真相如何,不管到底是谁在幕后搅动风云,都一定有其目的。虽然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可这一旦开始,就肯定还会有后招。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安心等待。

然后她从崖边站起身,整了整裙摆,对方从俭说道:“不知不觉天已经这么暗了呀。我该回去了。不然只怕又得被花姐唠叨。你走吗?”

“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秦落尘点点头,道:“今天谢谢你开解我。”

方从俭笑道:“不必客气。我闲着无事来这里坐坐,有人能聊会天本就是件乐事。”他笑起来时双眼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形,让原本就很温柔的性子更添几分暖意。

秦落尘不再多说,转身往山下走去。

回到北苑的时候,花姐果然已经着急忙慌地找她人了。看到她从山上下来,老远就开始念叨:“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怎么才回来啊。到处不见你,这个时辰饭堂里可都没有饭了呀!”

“对不起啊花姐,我在山上看日落,给忘了时辰……”

“看个日落都能忘了时辰,”花姐翻了个白眼,但接下去的话让她的嫌弃没有丝毫的力量,“唉,好在我给你留了几个菜,带回来放在房间里了。快去吃吧。”

秦落尘还来不及道谢,旁边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忽的冒了出来:“啧啧,落尘师妹可真叫人嫉妒,花姐不顾我们二十几个人的抗议,把最后一份糖醋排骨给你带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她都该掘地三尺去找你了。”

说话的人叫陈闻训,是门中有名的皮猴子。秦落尘曾无数次感慨过他的父母为他起了个贴切的好名字。因为他没有一天不需要聆听师长的训诫。

这不,他的头上马上挨了一个爆栗子,“臭小子,瞎说什么!”

又一个略长几岁的青年走了上来,温和笑道:“没事就好。你别听闻训胡说。菜该凉了,落尘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秦落尘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们,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样美好温暖的青华门,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一定要守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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